张绍芳
孙老，名志皋，钱塘（今杭州）人，善画，尤其擅长花卉，侨居兰溪，并终老于斯。王郎，名远图，严州之建德人，也曾侨居兰溪，工书法，楷、草、篆、隶诸体俱精，左臂书法，更是一绝。乾隆初年，汪启淑目睹过他们留在兰溪的真迹，赞叹”孙老写生浑入妙，王郎八体颇能工“，预言今后兰溪再编县志，肯定会把他俩编入。当时，汪启淑本人也寓居兰溪，且潜心收集、研读过兰溪历史典籍，由此他得出一个结论：“多半风流属寓公”，即兰溪历史上像他们这样才华出众的外来人才还真不少，大有与本地名人平分秋色之势啊！
然而，汪老失算了。孙志皋、王远图此后消失在云山瀫水间，并没有在兰溪地方史上留下一星半点的痕迹，仿佛他们压根没在兰溪生活过一样……难道是他们不够出名吗？
不是的。
清光绪《杭州府志》卷一百五十记载：“孙志皋，字石公（又字石林，别号石道者），余杭诸生。精绘事，类白阳、天池。诗尤敏妙，每画辄题五、七言小诗。饶有幽韵，评者谓不减辋川。”《余杭县志》则盛赞孙志皋“精绘事，诗尤敏妙。每当吴绫染就（指在绫上绘画完毕），辄泚笔自题五七言于左。尝见蕉叶一帧，上洒微雪，幽韵不减辋川。缀一小诗，亦淡远可喜。”
画类白阳、天池，诗近辋川，这个评价是很高的。
白阳指明代画家陈淳，天池是明代著名文人徐渭，两人合称“青藤白阳”。中国花鸟画传到他们手里画风为之一变，诞生了“泼墨大写意画派”。陈淳是苏州人，字道复，号白阳，“明四家”之一文征明的得意门生。文征明是继沈周之后吴门画派的领袖，而陈淳是文征明门下声誉最高、对后世影响最深的学生，特别擅长写意花鸟，对徐渭有直接影响。徐渭，绍兴人，初字文清，后字文长，号青藤老人、青藤道士、天池生、天池山人等，在诗文、戏剧、书画等方面都独树一帜，与解缙、杨慎并称“明代三才子”。徐渭山水、人物、花鸟、竹石无所不工，以花卉最为出色，被尊为“青藤画派”鼻祖。辋川就更不得了，是唐代大诗人、画家摩诘居士王维。他诗画俱绝，澄淡精致，回味无穷，后人推其为南宗山水画之祖，苏东坡誉之“诗中有画，画中有诗。”
清末《历代画史汇传附录》《画家知希录》《画传编韵》等多部书画史专著对孙志皋“能画”都有类似的记载，《中国美术家人名辞典》进一步指出他是“唐廷楷之师，画花草水墨者多，尤工兰石、荷花，画兰或杂以小竹果亦妙。题句书款行草绝佳。”俨然已经是一位集诗文、书法、绘画于一身的大才子，难怪日本明治时期著名收藏家、鉴赏家香谷田叔会对孙志皋推崇备至。他在《水淀荷香》图的跋文中说：“孙石林，乾隆间之名家，其传载《画师汇传》。余曾获其所写花卉册，壬子冬日再观此幅，感赏之醉，遂识。”时至今日，我们仍然有幸能从香港佳士得拍卖会、海天国际拍卖等交易平台上一睹孙老画作的神采，再三涵泳他的题诗：
其一：野树斜支映翠篁，芳兰几茎拂山岗。花开三月分丛秀，一阵春风瀫水香。
其二：风月怜清夜，开襟涉笔时。白花不受暑，秋水自生姿。的的明河净，亭亭晚露滋。盘珠水可泻，凉气上莲枝。
其三：空自实写墨芙蕖，任水吟秋不倩扶。两朵花飞香十丈，清风吹入野长芦。
其四：入夏连宵风雨多，老天催我吟新荷。摹他侧叶盘珠泻，花气清芬满碧波。
其五：自写荷花自咏诗，西湖风物寂堪思。但嫌无边青藤老，倔强离奇不入时。
其六：幽兰开石罅，臭味最氤氲。竹下滋灵草，仙芝卷若云。
其七：翠笔纷披峭石岗，丛开兰蕙绽春阳。泉流几曲浑如雨，泻出山来都是香。
与孙志皋相比，王远图要不幸些。其生平及书法作品已经渺不可寻，只能通过《建德县志》得知，他“字复斋，庠生，工书法，笔力遒劲，结构谨严，识者比之颜平原（即唐代大书法家颜真卿）云。”颜体字大气敦厚，最宜题额，想来当年兰溪街头有不少他的题字吧！
千古江山，英雄无觅，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。书画大家们当年寓居兰溪的巷子，已经无从分晓，但今天的兰溪正在以全新的速度担当追赶，“拥江兴城、文旅兴兰”，实现完美蝶变。兰溪，会再度成为外地人才寻梦的热土；每一位杰出的建设者，也必将永载史册！
文字/摄影：张绍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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