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刚|《石头记之小石头记》

寻常我到老庄，一般都是中午。太阳晒的平地上冒烟。我下了车提着塑料口袋往外公家走，塑料窸窸窣窣的响声在巷子里响。外公揭了面上的白布帽，拧过头看我，“诶，碎鬼又来了？”。我“昂”一声，笑笑的把袋子放到炕上。脱了褂子去后窑掌喝水，一大马勺凉水咕噜咕噜的往肚子里灌。外公就看着我笑，下巴上的胡子在快活的抖动着。 喝过水我就要出去耍。外公忙伸出胳膊挡我。“先不敢走，问你几句话哩。”“问什么了？”“你妈不来？”“家里忙着了，不来么”。“噢――”，嘴里噙的烟锅就抽出来了，声音很低。我见他不说话，身子一动，又要走，门槛还没跨出去，“诶，别走”。“又要问什么了？”，“家里起身，吃饭了没？没吃饭后窑掌里柜子里有那个了。”“什么？”“饼干，还有那些水水。”“不吃，我串去呀！”。再没说话，一蹦出了门。 这阵村里人都歇的睡着，我就没有去串，出了门去二舅家里看电视。二妗子在门前的春锅上做饭，二舅靠在被子上垫着枕头歇息。我开了电视，把声音尽量调小。回头看二舅，二舅的两只眼睛却正在看我。“放假了？”，他说。“放了。”，我说。“放多少天？”。“四十几天。”“放这么长时间？”。“夏天热么。”“噢，夏天白日确实长。那你考试考的咋个？”。“就那样？”“就那样是咋样？”，我哈哈笑了。二妗子就在门外说二舅，“你再没有问的了？年年来就问这。”二舅就不耐烦地说：“悄悄的。”没多长时间，二舅就又打着哈欠睡觉。二妗子端了菜放到漆布上，“哎哟，这是个怪人，刚还说话着了，又睡着了。”出了门却和外公说话，“后晌上面别做饭了，都在这吃。”，外公“噢――”了一声，拄着拐棍进了门。进了门看见我在就“诶”一声，“龟孙子。”二舅眨了一个眼，乜斜着看一眼，又闭了眼睡觉。窑里苍蝇“汪汪”的叫。二舅就又呐喊二妗子，“快快回来把饭端出去拿盖子盖上，苍蝇多的能吃成个什么顺心饭。”，二妗子就嚷，“看不见人的死活，你是个死人，睡的炕上自己不动弹，尽指挥人。”二舅撇着嘴不说话，赤脚片子下了炕，趿拉着皮鞋喷了一气灭害灵。 外公坐着和我看电视，就嘟囔着让我换台，“诶――这有什么好看的，你试着看有没有老虎豹子？”，我就说“什么是老虎豹子？”，“还有蛇、蟒蛇、长颈鹿……”。“噢，是动物世界么。”，我说。“对着了，就是动物世界。试着看有没有。”，他期待着能从电视里看到一只老虎，或者豹子。但我却筛着腿，没有换台，“遥控板坏了？”，他奇怪的问。“没有”。“那是――？”，他说。“这阵没有老虎豹子，动物世界早上晚上七点才放了。”，我说。“驴日的，这个还分时间了？”。我没有说话，听外公一个人说，二舅在炕上无声地笑了。 二妗子把饭再端回来以后，出了门去呐喊表妹。声音一声赛一声的绵长。二舅就火了，“别呐喊了！麻烦死个人。”，“这么些娃娃，饭时了还不回来。”，妗子回来扳了一疙瘩馍馍，又出去转着叫表妹。外公说：“哪里去了？”，二舅答应，“谁晓得了，你别管，吃你的。她饿了就回来了，一阵让杠杠出去寻。”外公端了老碗出了门上自己窑里吃饭，吃过饭又在脸上盖着白布帽歇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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