谈章法（下） 潘天寿先生64年
虚实疏密。
虚实用在中国的戏剧上，不用布置。画花篮，瓶花，不画桌子或者窗帘，画了反而累赘。中国人根据他的生活习惯，就会想象到这是“书斋清供”，明豁清楚的是最明亮的色彩。所以主题最突出。犹如戏里的折子戏。挑它最突出的。没有背景，很清爽，灵活。可以由每个观众去想象。
虚即是空白，实就是画材。
虚实对山水讲的多些，疏密于花卉讲的多些。二者不是一回事。但有关系，有些似乎相通，但有些不相通。
人物山水画一般多起于下面，但花卉有时起自上头、中间
虚实、疏密
虚实是有画无画的问题。有画是实，无画即虚。
疏密是画材与画材的排比问题。其中就有虚实。是从比较当中出来的。
虚实，言画材之有无也。疏密言，画材之排比也。有相似处而不相混。
眼睛看东西，不能太杂乱无章，但有规律而没有变化的就呆板。
无虚不易显实，无实不能存虚。无疏不能成密，无密不能见疏。是以虚实相生，疏密相用，绘事乃成。
画材与画材之排比，相距有远近，交错有繁简，远、近、繁、简，即疏密也。然画材须有三数以上。如花卉之初画兰叶始于三瓣。画山水之初树石始于三干三块。否则无法排比，即无法有疏密也。
古人绘画中每有用一件画材或两件画材而作成画幅者，自无排比之可言。然而题以款识，钤以印章，排比之意义自在，疏密之对立自在，故设布置时须知款识、印章亦画材也。
吾国绘画，向以黑白二色为主彩。有画处，黑也。无画处，白也。白即虚也。黑即实也。虚实之关联，即以空白显实有也。西洋之绘画无之。
实，画材也。须实而不闷，乃见虚灵。虚，空白也，须虚中有物，才不空洞，即是实者虚之虚者实之之谓也。画事能知以实求虚亦虚求实，即得虚实变化之道矣。
黄宾虹先生的山水里有时画一条路，一节一节的，也起了瀑布的作用。有时画一个人物，旁边画得很淡，或故意空气来，以显实有。
实中之虚，大该即是求实中有空灵。
黄宾虹先生说：“一烛之光，通室皆明”。一点点白的瀑布，使全山精神，就好起来了，明朗了。
空里有物。例如荷叶上面的空，有雾的感觉。意境在空之中。比较难弄，画不出来。（荷叶下面也存空，但无雾的感觉）
“松壶画意”云：丘壑太实，须间以瀑布，不足，间以烟云，山水之要，宁空毋实。”
“桐阴论画”云：“章法位置，总要灵气来往，不可窒塞，大约左虚右实，右虚左实，为布置一定之法，至变化错综，各随人心得耳”。
“密易疏难，沉着易空灵难，似古人易，古人似我难”，（习古斋题画）
“世谓疏难于密，为密可躲闪，非也。密从有画处求画，疏从无画处求画。疏从无画处求画，无画处有画，所以为难耳。”（同上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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