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波：阳朔纪事
夜游
今天阳朔的雨，时断时续，来得急，去得快，来来去去。空气潮湿，山水迷蒙。傍晚时分，对面的山只能看出轮廓了，还要把眼睛瞪到无敌大。明天就要离开，虽然没有吃到米粉，阳朔还是难舍。晚饭后骑单车夜游酒店周边，就算给阳朔画一个不圆的圆吧。
没有星星的夜晚，也没有月亮，崎岖小路在稀少的农舍灯光辉映下，让人简直费了驴劲。眼镜是没有大用了。中学时的一句俗语犹在耳畔：黑泥白水黄干道。秉承古训，在黑夜的羊肠小道我蜿蜒蛇行，提心吊胆，深怕一头扎进白色的池塘里，断送天涯路。赵家的狗叫了起来，尾随着追赶几步后又猥琐地退了回去，算是对主人略尽看家护院的义务。石子路代替了柏油路，路窄了，灯尽了，夜黑了。我弃车从步，高抬腿轻落脚，心悬在了半空。雨又飘洒起来，唰唰地落在树上，草上，身上。静极了。蟋蟀的声音此起彼伏，在窸窣的小雨里。山更幽静，雨更粘稠。白天看上去立体的青山，在几乎的黑夜里变成了青色、平面的中国山水画---我总怀疑大写意的中国山水画是大师们夜晚的杰作。
小路两旁低矮的杂草上忽然有亮点一明一灭，敏感而显眼。是雨露的回光返照，还是昨晚陨落的繁星？是一种生命体的能量释放？还是寄挂在草丛上的泪滴？不过也许是眼睛的错觉呢。大自然的神奇夜晚也依然阻挡不住，你在或者不在，都是童叟无欺，我行我素。好奇害死猫。我打开手机手电，紧紧地照着。湿绿的草叶上遽然趴着一只黑色毛毛虫，我裹着黑夜浑身一颤。那种感觉，你懂的。刚才的点点亮光就发自于毛毛虫尾部。在强光照射下，黑色毛毛虫尾巴一卷，徐徐蠕动，毫不惊慌。我倒是大气不敢出，欲近还远地强光拍照，只是终于未果，所有照片都是虚的。
守望
这里是阳朔的另一种风景。
郎梓古镇距离桂林市82公里，阳朔县城22公里。覃家大院应该算古镇的中心，旁边就是郎梓古镇镇公所和古镇小学。公所大门紧闭，小学院里也杂草丛生。超市门口几位老人打着扑克牌，三四位老奶奶守在旁边的超市，眯着眼睛打量擅自闯入的陌生者。一位老爷爷用钉耙熟练地翻晒着空地上晾晒的稻谷。空地曾经是篮球场，其中一个篮筐早已不知去向。
古镇空旷静谧，甚至连狗叫声都没有。就在转身的瞬间，我被一双眼睛深深地勾住了。一扇洞开的院门，门槛里坐着两位老奶奶，一左一右，睁大眼睛，端详着外面的世界。我先是招手示意，然后在门槛外边蹲下来。她们就像捉住了一根稻草，一个救生圈，迫不及待地瞪着浑浊的眼睛大声诉说着：
""孩子们都出去打工了，我们看家护院，自己做饭吃，也没人管了。现在我们都不行了，眼睛乌，耳朵聋。我91，她88，没事就来陪我。""
""小哥，给我们点钱吧，买些吃的。""
我们都有老去的那一天，如果我们能够活得够老。看着眼前的一幕，我感觉不是刀子割肉剜心的疼痛，而是一排汹涌的浪涛翻滚，欲哭无泪。父母养我们长大，我们却不能陪他们变老，必是人生憾事。
覃家大院也和郎梓古镇一样，难逃衰败的命运。这大抵是中国当代农村的真实写照：青年壮年外出打工，黄发垂髫在家留守。大院走过了350年的历史，现在已是风烛残年，当年的大气，当年的盛名，都被掩埋在了滚滚红尘。我们只有面对破败的精美，幻想当年的辉煌了。一位略显智残的小姑娘，兴致勃勃地在前面当着向导。一只大鸡带着小鸡，一起唧唧复唧唧。
作者简介：
王波，笔名三拜斋主。1963生于黑龙江省绥化市。1987年毕业于北外德语系。做过大学教师、导游翻译。现定居大连，读书阅读喝茶看海发呆。有德译汉译着百万字出版，诗词散文随笔小说，散见于朋友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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