亮亮是八哥 是我豢养的一只鸟 八哥亮亮叫我大哥

我叫亮亮为八弟，其实亮亮是八哥，是我豢养的一只鸟。八哥亮亮叫我大哥。

亮亮堪称鸟中的帅哥一枚。他个头大，羽毛黑中透绿，颇有质感。喙和足呈鲜黄色，好像千足金锻成。翅尖和尾巴上有一缕白羽。每次我带着亮亮，一进入鸟市的八哥区，鸟市就像炸了锅。雌八哥们一个个美目流盼，争相向亮亮搭讪献媚，“你好”、“阿拉屋油”的声音此起彼伏。雄八哥们一个个气得瞪着小圆眼，在笼子中上窜下跳。

我很宠爱我的八哥亮亮。我为亮亮配制了营养套餐，鸡蛋、大米、蚂蚁

、皮虫、瘦肉丝、嫩青菜、香蕉

、蚂蚱、蚯蚓，变着法儿让他吃。我为亮亮定制了三个不同格局的精致鸟笼，让他自由选择，轮流居住。

邻居王大爷，退休老师，也养了一只八哥。他对我一鸟三笼的做法不以为然：“你小子有钱烧吧，养个破鸟，还弄三个笼子！我一辈子也没住过三套房子啊。”

我反驳：“深圳的房叔、山西的房姐，有几十套房子呢！我给八弟亮亮弄三个笼子，还多吗？”

亮亮帮我说话，连叫几声“不多”“不多”，还振翅对王大爷“呸”了一下。气得王大爷眉毛一跳一跳，胡子一翘一翘。

亮亮很聪明，有灵性，在我的悉心调教下，不仅会说一些简单的词语和句子，还学会了裴多芬的名诗《自由与爱情》：

生命诚可贵，爱情价更高。

若为自由故，二者皆可抛。

这首诗给我和亮亮长了脸，争了光。众人之前，众鸟之中，亮亮一阵吟唱，常常搏得喝彩一片。

那天，我正架着八哥亮亮在公园里逡巡，伺机卖弄显摆。忽然，亮亮对我说：“大哥，我喜欢兰兰。我喜欢兰兰。”声调中竟还掺有一丝羞涩。

我有点吃惊，心想这鸟东西也会饱暖思淫欲？定眼审视亮亮，明白这小东西已经长成大鸟，入了青春期，开了情窦。“食色，性也”。如今是早熟和速成的年月，小学生就开始写情书，约会，拥抱，接吻。我要是再不给他弄个女朋友，就是扼杀鸟性，不够哥们。

兰兰是邻居王大爷养的那只八哥，小巧玲珑，温顺乖巧。我常和王大爷一起溜鸟，没想到两只鸟竟然一见钟情，暗通款曲。可见爱情这玩意，还真能无师自通。

“放心，八弟。”我拍着胸脯对亮亮说，“大哥回去就给你提媒说亲去，让你和兰兰早结连理，早生贵鸟。”

我带了一箱酒、两条烟，提着鸟笼去找王大爷。王大爷十分热情，招待我抽烟喝茶。人和人说话，鸟和鸟玩耍。我们把两只八哥放出来，兰兰和亮亮立即厮磨在一起，你为我理理羽毛，我为你清清喙足，相偎相依，一副恩爱状。

我趁机对王大爷说：“您看，兰兰和亮亮多亲热，我把兰兰带回去，和亮亮一起养吧？”

王大爷有点不悦：“我养鸟，是为了做伴，陶冶性情。你怎么能带回你家呢？你怎么不把亮亮放在我家呢？”

“亮亮是我八弟，我们不能分开。我给你钱，买走兰兰如何？”

“出去！泡妞泡到我家里来了，你和你的八哥八弟，都不是什么好鸟！滚出去！”王大爷可能正处于更年期，忽然勃然大怒，对我破口大骂，将我和亮亮赶了出来，将我的烟酒扔了出来。

“这浑帐的老家伙！”我一边咒骂王老头，一边安慰亮亮，“天涯何处无芳草，何必非在他家找。八弟，大哥明天领你去鸟市，母八哥任你挑，给你娶上三房四妾。”

亮亮犟嘴：“我不是人，不那样做。我只要兰兰，我只要兰兰。”

回到家，亮亮开始不吃不喝，有气无力地不停哼哼：“生命诚可贵，爱情价更高。”鸟儿也得相思病，我哭笑不得，也无可奈何。

两天后，亮亮明显地瘦下来，羽毛开始失去光泽。

我把亮亮放出笼子，让他活动一下。我扭身去清理鸟笼。亮亮忽然振翅而起，冲破纱窗，一路欢快地鸣叫着：“生命诚可贵，爱情价更高”，向王大爷的院落飞去。

我大吃一惊。扔下手中的鸟笼，骂道：“重色轻友的家伙，由他去吧！”

三天后，散步时，我和王大爷相遇，他肩扛鸟笼，里面有两只偎依在一起的八哥，正是亮亮和兰兰。

王大爷主动和我搭讪：“是亮亮自己飞到我家里去的，钻进笼子里，我赶也赶不走。”

亮亮冲我叫：“大哥，大哥。”

我说：“亮亮，祝你新婚快乐。什么时候带着新娘子回家看看，大哥想你啊。”

王大爷不高兴了，对我瞪眼：“说的什么话？亮亮走不走是他自己的事，我家兰兰可不能去你家！”

八哥亮亮见风使舵，对我叫：“大哥保重，我不回去，我不回去。”

王老头雄纠纠地走了。我也气哼哼地离开了。

半月后的一天，我还没有起床，响起邦邦的敲门声。开门一看，是王大爷。王老头满面通红，气喘吁吁地问：“亮亮回家了吗？”

“没有啊。怎么了？”

“真的没回来啊？”王大爷露出狐疑地神色，“亮亮把兰兰撇下，自己唱着裴多芬的四句诗，飞走了。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，好几天没有回去。兰兰现在不吃也不喝。我早就看出来你那八弟不是个什么好鸟！始乱终弃的东西！”

王大爷谩骂着，悻悻地走了。

我幻想着亮亮能回来。但又觉得不可能，享受了大自然的自由的亮亮，怎么可能再回到笼中来呢？时间一长，慢慢地忘记了这回事，忘记了那个重色轻友和始乱终弃的八哥亮亮。

二个月后的一天，我正在家看肥皂剧。忽听扑楞一声，一只什么东西从窗户上的破洞里冲了进来，落在我面前的茶几上。我仔细看去，是一只八哥，瘦骨嶙峋，羽毛零乱，目光呆滞。

“大哥，我是亮亮。”

真是亮亮！望着他辛苦落魄的样子，我忘记了八弟亮亮的不好，眼睛湿润了。

我连忙找出鸟笼，放入食物。亮亮迫不及待地跳起来，钻进了笼子里。

我扒着鸟笼，问亮亮：“八弟，你还出走吗？”

亮亮一边埋头啄食，一边吟唱起了裴多芬的那首名诗。我仔细听，吟唱的却是——

爱情诚可贵，自由价更高。

若为生存故，二者皆可抛。

看着瘦弱的八弟亮亮贪婪地啄食，酸楚、怜悯、庆幸、失望、怅然、悲哀……说不清的感觉，从我心底忽啦啦涌了起来。

文/和庄

和庄，中国散文学会会员，中国科普作家协会会员，中国法学会会员。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，山东省散文学会理事，山东省小小说学会理事，菏泽市作家协会秘书长，菏泽市青年作家协会副主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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